……虽说一时被他用漂亮话像这样糊弄过去了,但到最后我实际上还是没得到有关他的多少信息。
他那明显属于非人的兔耳和精神力要是被教会察觉了肯定也会和我一样被当成妖孽追杀,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可是按照他的说法,我眼前的这只“月兔”顾名思义是来自存在于月上的那个“世界”,因为某些理由才降下地上……无论哪个都在让他的话变得越来越不可信,而对他的“和平解决至上论”……【你就没想过他们只是一时退兵,之后会为了能干掉在一起了的我们俩而派更多的讨伐队来?】我也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
【当然想过,不过我也想过这么做可以让两边都不流无谓的血,教会今后在处理你的事情时会更加谨慎而不是因为你又伤了人而直接提高你的危险等级。】
他耸耸肩回答道,现在我们当然不会还留在城里那个是非之地而是随便藏进了城外某片树林,我坐在高高的树枝上俯视着他这个新任“追踪者”。顺便一提,隐匿气息其实并非只有他会的特技,而是像我们这样的非人们为了生存必备的技能。【……结果不还是同样的缓兵之计而已嘛?】我嘟囔道,【有什么区别。】
【有啊,只不过区别并不是在教会那边,而是对你而言。】
【对我?】
【起码可以让你知道,以后要逼退那群烦人的苍蝇未必非得用拳头不可。】他说着敲了敲脑门,【并不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才算一了百了,互相提防互相牵制着这么共存说不定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呢,对你们和教会而言。】
【噗嗤……】
我忍不住笑了,他说的这些实在太有趣了,在我听来简直就像让羊去跟饿狼交涉“不要随便吃我们”一样有趣。【那我倒是问问你,聪明绝顶的月兔先生,您是否来到地上还没多少时间,并没有像我们这样被教会追杀过几百年之久所以才能说出‘让大家放下恩怨’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来?或者现实点好了,您打算怎么和教会接下来会派来的,实力足以把我们俩一并打败的讨伐队寻求‘共存’呢?】
【不,我从来没说过‘让你们和教会都放下恩怨’这样的话,我也知道这其实是不可能的。至于后面那个问题……到时候我自有妙计。】
他的脸上又浮现那种让人不禁感觉有些做作的微笑,被他穿在身上的,与教会的走狗们所着讽刺地相似仅有颜色不同的长袍子下面,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嗯……你可以叫我瑞森(Reisen),为了接下来一起行动方便可否请教您的芳名呢,美丽的夜雀小姐?】
【我,没有名字。】
【……啊?】
望见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因惊讶而僵硬了一下,我有种恶作剧得逞似的**。【就是那个字面意思啊,我没有名字。】不过我对她说的内容可不是在捉弄人,【从没有过也没去想要过名字这种东西,仅仅是一只无名的夜雀罢了。一定要说的话,教会那边的‘罪之舌’应该就是我唯一的名字了吧……你要想也这么称呼我也行。】
【那,那种称号对女性果然还是太失礼……】
【还有,我可没打算要跟你一起行动过。】
重在树枝上站直了身,我舒展着背后的羽翼,【你帮我逼退了教会那些人,对于此事我姑且表示感谢。不过我还不想就这么结束过惯了的独居生活呢……既然你说有对付教会的妙计,那尽管向他们用去,只不过可以的话请别波及像我这样只想好好过自己生活的无关人员呐。】说完我便展翅高高飞起,把那只装腔作势的月兔远远抛下。
这倒不是我特立独行,大体而言,我们这些非人“妖孽”们的确都是像这样独立行动的。其中缘由请恕我不愿多作解释,大概也正因如此才给了那个时候尚不怎么强大的人类各个击破的机会吧……而且如果那家伙真的是如自称那样的“绅士”的话,应该也不会再对表现出如此排斥之意的女性纠缠不休才对。
【哦,你醒过来了吗——唔!】
……好吧,答案是否。这家伙不仅不是个懂得适时退让的绅士,甚至连地上的“妖孽”都不是。
休憩结束睁开眼睛的我视线中意外出现了那两只属于兔族的长耳,他立在跟前朝我打招呼,紧接着便被我下意识抽出的锋利刚羽抵住了喉咙。【哦,哦哟哟……地上的住民们都像这样喜欢冲击性的问候方式吗?】他僵硬地苦笑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花了一小会认出他来,但并没有把刚羽拿开,【我不是说了不打算和你一起行动的吗?你又来干什么?】
【干什么……只是想履行自己许下的承诺而已啊,就这么简单。】
【承诺?我可不记得我和你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但听你的口气你还是把会引来更强大的讨伐队这件事怪在我头上了吧……或者说你还有其他什么讨厌我的理由?】
【多得是,比如喜欢装模作样耍酷弄帅,而且还是雄性,而且还老不听别人的话自作主张,而且还是雄性,而且还不止一次不知廉耻地跟踪女人,而且还是雄性……】
【我的好意就这么全被当成了驴肝肺!?而且某个奇怪的理由总感觉出现了好多次!】
他垂下肩“哈啊啊”长出一口气,【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果然还是个远超意的艰巨任务吗……】头上两只兔耳也无力地耷拉下来,【至少……我来找你并不是带有什么恶意的,不然肯定早在刚才等你醒来时就下手了,起码这种程度的信任还是可以给我的吧?】
【……】
【然后关于我的来意,既然你认为这些麻烦都是因我而起的——碰巧我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我自然也应该对此负责到底才行咯。教会下次会派来的更强的讨伐队,由我来想办法解决。而在那之前这段不知是长是短的时间里,可不可以允许我留在您的身边呢?】
……至少,直到那时为止,我都是这么想的。
他说要对此“负责到底”,我实际上并无什么可反驳之处。他毋庸置疑的实力早在之前就得以瞥见一二(而且天知道那到底就是他的全力还是仅仅解放了部分气息以作威慑),单纯以旁观者角度来看的话,时刻处于被教会追杀的危险中的我能多个帮手当然再好不过,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却依然存在着选择孤独的理由。
为何像我这样的“妖孽”们多会选择看似危险的独居遗世而非仿佛安全的群聚,为何我会如此拒绝着他介入我的世界……如果这位天真的月兔先生真的来自月界,因为不谙地上世事的话才出此言行的话,那就让他亲身体会一下那些“理由”之重好了……至少直到那时为止,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他却这么对我说道:
【哎呀~如此美丽的月色光一人独赏果然还是太没趣了呐……像这样多一个人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啊,尤其还是像夜雀小姐这样的美人——】
然后因为我的反应,用赤红的双瞳含情脉脉……含情脉脉得有些可怜地望向了我:
【对,对对对对不起夜雀小姐夜雀姑奶奶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会开这种玩笑了请务必把那危险的东西从我喉咙拿开喉咙要割破了哇啊啊啊啊啊——!!!】
……综上所述,我暂且同意让这只名为“瑞森”的月兔与我一起行动,或者按他所言,“给予他在我醒过来于视野范围内看到他时不第一时间就把危险的东西架到他脖子上去的权利”……一如既往装腔作势的说法。
不过说是说“行动”,其实我的行程表上原本也并没有排上过什么内容。既没有想做的事也没有想见的人,仿佛植物一般只为了活着而活着,以匆匆度过一生的人类们的标准而言我们这些长寿的“妖孽”实在是懒得过分。事实也是如此,倘若没有教会的追捕我大概会非常乐意随便找片树林栖息下来度日终老,给周围的人类村落留下一两个“林中女妖”的传说之类。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他这么问我了,绝大多数情况我都选择不理他。这只大概才刚来到地上不久的月兔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而带小孩的部分明显不在我们的合作协议之内。……不,不对,他问的一直是“你为什么不做”而非“像你这样的‘妖孽’们为什么不做”,这位冒牌绅士关注的莫非其实一直都是我的事情?【不做就是不做咯,一定要有什么理由吗?】实在不耐烦了的我丢了一句回去。
【因,因为就我来看的话,无论如何都只能想到大堆你去做的理由,而实在没法理解你不做的理由嘛。】
说着话的我们俩此刻就正在某片不知名的山林中穿行。借着羽翼我可以轻盈地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不过身为走兽兔族的他就不得不被地面上丛生的灌木所困了。【你,你看嘛,呼……】我坐在枝上等他,过了一会他才喘着气追上来,环视着周围围得严严实实的植被,【如,如果说是为了逃避教会的话,有这么一个根据地不是更好才对嘛?】
【是吗?】
【像这样的山林基本都地势崎岖,行走困难,进去没多久就会迷失方向。而反观拥有飞行能力的你,不仅像这样在其中移动的速度无人能比,还能随时飞上高处侦查情况确定方位,这片地方有哪些道路、留着哪些藏身之处、可以设下哪些陷阱之类的事情肯定也能了解得比谁都清楚吧。……最重要的,如果你是像这样安居某处而不是在各地都留下现身记录的话,教会很可能也就不会再把你看成潜在的危险,更不用说频繁派讨伐队来骚扰此等天险了吧?】
【……】
【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你不选择安顿下来,而是要到处漂泊弄得像之前那样被围追堵截在城里呢?】
【那如果我说飘摇终生就是我们鸟族的宿命,我也没想过要反抗这宿命而已,这样的答案够不够让你闭嘴?】
【……真的是这样吗。】
他低头朝地蹲下身,两手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可在我认识之中的鸟族,虽然的确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探索世界追寻奇妙,但在此之外一定也都会做一个巢籍以安身的,本该是这样才对吧?】
——像你这样才来地上没多久的天真小孩,又究竟知道我们些什么!
不顾他人感受地任性,不止一次自作主张地胡猜人家的心思……他的言行已经触及了我忍耐的边缘,只要他再说一句,我绝对会将这些不满通通发泄出来在他身上。
【呜哇啊,这可真是……】
……好吧,或许我的确得承认这家伙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或者至少运气很好,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他并没有继续话题,而似乎是把注意力换到了手上的东西上。【要怎么办才好呐……】一只手上像是握着一堆被团起来了的细枝草叶,另一只手里捧着的则是几团肉呼呼的小东西,还在啾啾乱叫乱动。
【……掉下来的鸟巢?】
【看起来是这样,万幸的是几个小家伙们好像没什么事,但这巢恐怕已经没法再撑了。】他把巢转了个边,露出来的部分已经缺了一大块,不知是摔坏的还是因为坏成这样才掉了下来。【大概是从哪儿掉下来的来着……?】他仰视着顶上交错的枝杈。
【…………】
【位置大体符合应该就没关系了吧……嘛总之,送上去之前得先把这破洞补好才行。】
【别白费力气了,这几只幼鸟已经活不成了,丢那别管就好。】
【哈,哈啊!?】
我也眺望着头顶的天空,想象着他惊讶的表情。【这,这些小家伙们也算得上是你的同族吧?不来帮忙不说,居然还说这么绝情的话?】
【是啊,正因为同为鸟族,所以才出此断言。】
正因为同为鸟族,所以才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获救的理由。此刻顶上树尖也的确有两只母鸟漫无目的似的飞飞停停,肯定是因为找不见自己的孩子们正焦急万分吧,光凭直觉都猜得出来。
——但是,做不到的。
虽然可怜,但幼鸟们落地的瞬间其早夭的命运便已切实定下,再无其他可能。【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论因为何种理由没能成长到足够强大,等着你的便注定只剩下灭亡……我,还有你手里那些小家伙们,也不过是这道理的不同形式的体现而已,绝不可能反抗得了这规则本身。】
【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嘛不管了,你不来帮忙就算,但我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主义者。】
而倘若有谁天真或者愚蠢到胆敢挑战这规则的话……那就为自己的天真和愚蠢付出代价好了。我冷眼看着他研究了一下鸟巢,接着伸手折下些附近灌木的枝叶,拆碎了之后堵进那个破洞去……接着理所当然地失败了,乍看之下样子不错,但稍微一动那个破洞里的填充物便哗啦啦碎散开来。这个样子显然是算不上补好的。【哼嗯……】月兔皱着眉,使劲揪着一边的长耳朵思考着,之后又换了些品种的枝叶尝试,但也不过都是同样的结果罢了。
【……真让人看不下去。】
说得好听要送归鸟巢,却连补巢工作都干不好什么的……【别,别就这么小看我啊混蛋!】他一边支支吾吾地回应一边折下更多的灌木,【我们说,说到做到派的人可是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你等着看好了!】
天知道再过几秒会不会从他嘴里又蹦个什么新“门”的名字出来。【那当然好啊,‘说到做到’先生,但比起像这样在无用的重复里摸索,有没有兴趣试试看把细枝都交叉起来呢?】
【……呃,哈?】
【别一股脑地都塞到那个破洞里,先用细枝互相交叉一点点搭上一层框架,不懂的话参考下鸟巢其它部分的构造。】
【是吗?我试试看,嗯……确实,像这样搭起来的一层确实不太会散开了,但还是太脆弱了点的样子。】
【那就在此基础上从里面再搭一层出来,搭到你认为足够结实为止。树叶就看着有空隙的地方塞进去,其他都垫在破洞里面那边就行。】
【这样啊,等我一会……哼嗯……这,这样真的就和其他部分一样结实了!真的耶!】
他露出惊喜的模样,手上是一个补好了的鸟巢,幼鸟们正从里面探出头来嗷嗷待哺。【您的意见可真帮大忙了,夜雀小姐!真的完全补好了!】
【……怎么说我也还算是鸟族,这点知识好歹还是有的。】
【不过当初说得那么绝情,到最后还不是出手帮忙了嘛。夜雀小姐意外的其实很温柔呐。】
【……你愿意那么认为的话,就那么认为好了。】
我叹口气,他怎么觉得是他的事,但我其实只想快点看到这场闹剧结束。【接下来就只剩物归原主的工作了……看夜雀小姐没打算再继续帮忙的样子,果然还是我自己来吧……嘿咻!】略显得滑稽地用两只长耳紧紧裹住头顶的巢,他开始笨拙地爬上那棵大树。【夜雀小姐你只要看着就好了!看我怎么打破那什么无聊的‘规则’!】
【…………】
事到如今即使我叫他放弃,也不会再有半个字被他听进耳去的吧。我的确坐在枝干上看着,只不过我等待的是与他的期待完全相反的结果……因为正如我已无数次重复,这些幼鸟们早已注定无法得救。
【呼~哎呀呀,这么细的枝干到底承不承受得了我的重量啊……】
即便向他所为那样把巢补好,送上高处,乃至放回于原来分毫不差的地方,都完全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我是知道的,同为鸟族,没人比我更能切身地了解到这一点。
母鸟辨认自己的孩子靠的是气味,即便是与自己巢穴完全相同的位置,只要孩子们身上带上哪怕一丝陌生的气息,它都会将其当成别家的孩子不予理睬。而被那只月兔用手捧过,用耳裹过的那些幼鸟们无疑早已沾满了他的气息,即便控制那两只焦急的母鸟再度停留巢边,终究也只会以为走错了家而绝尘而去……所以才说结局早已确定,那些落地的幼鸟们从一开始便是被这“规则”淘汰了的弃儿,出于好意去挑战这“规则”的他,终究也只会得到个同样悲剧的收场而已。
那般希望落空的失落模样早已见过多次,我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无谓的同情。我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准备再度上路。
【……!!?】
但是,却突然有异变自某处蔓延至身边。
(什——这,这是什么——!)
那是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我的视野范围内没有出现任何新的内容,但却仍有某种存在在身边飞速地扩散开来浸没了全身,给予我错觉一般的某种不适感。我无比惊讶地回身望向他的位置,他也只不过是如我预料的一般,正伸长了手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罢了——然而,平时总是无力地耷拉在两边的长耳朵此刻却不知为何高高耸立。
【真是麻烦的工作,嘿……嗯,这样就可以了吧。】
紧接着——我看到了比起感觉到的异变,甚至可以说更加不可思议的内容。
盘旋于上空的两只母鸟,还没等他从树上离开便一直冲到了巢边停住,完全没有丝毫疑惑的样子便留下了食物展翅飞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又带了食物回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鸟巢落地,染上陌生的气息等等统统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就仿佛那个巢打一开始就没掉下去过一般。
(这怎么可能……?)
依靠气息辨别子女的办法我是知道的,他的行为会给幼鸟们沾上陌生气息的事情也绝对没有错。然而母鸟又认出了幼鸟们重新开始喂食,这却同样也是我眼前毋庸置疑的事实。这个雄性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以他之手实现了承诺打破了那“规则”……大概有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异变”早已完全消去,我都还一直保持着那无比惊愕的神情。
【怎么了,夜雀小姐?难道说我把小家伙们送回去的事情,就这么值得你惊讶吗?】
而那个亲手创造了这奇迹的雄性,却仿佛对此毫无半点自觉一般,朝我轻松地笑着。
【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吧?要走出这片山林,我还得仰仗你带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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